政府部门的公文作为一种管理话语,能够起到实施社会管理的作用。这种管理话语近年来在话语研究领域受到学者的关注。例如,钱毓芳、田海龙（2011）对政府工作报告体现和引领社会变革的作用进行了探索;田海龙、陈洁（2012）对政府征求意见稿的征求意见效果进行了分析,提出了改进的建议;魏小薇（2017）对政府部门的环保报告进行分析,发现话语策略可以建构政府部门的权威性。与这些政府公文类似,本研究所关注的政府部门“通知”在社会管理中也会起到一定的作用,因而也是一种管理话语。

所谓“通知”,即“通告事物的文字或口信,关于某事情的正式或非正式的警告或告知”（王同亿,1990：3455）。然而,作为话语,“通知”不仅是政府部门发布的正式公文,它在起到发布信息作用的同时还实施着管理的重要作用（黄佳丽,2008）。实际上,政府部门的“通知”以公文的形式实施社会管理已成为社会科学领域的研究课题。例如,黄佳丽（2008）就曾借助批评话语分析关于意识形态、权力关系和社会语境三者之间关系的论述,分析过政府部门发布的通知文本,探索其体现的意识形态意义及产生的社会作用;杨欣（2012/2016）对5种类型的政府通知公文进行了研究,从批评语言学视角对语篇及物性进行了定量分析,揭示了隐含在通知中的权力关系。这些研究对政府部门发布的通知所起的发布信息和实施管理的作用进行了阐释,但是通知中体现的不同层级政府部门之间的关系以及其中建构的上一层级政府部门的权威等问题,还没有得到深入的探索。这种探索应该说是必须的,其原因在于,通知一般是上级政府部门对下级政府部门发布的,上一级政府部门的权威如果在通知中通过话语策略得以有效建构,将有助于通知发布的信息得以有效实施。

基于此,本文将以山东省潍坊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2018年8月21日发布的《关于公布潍坊市2018年棚户区改造项目的通知》^①(① http://xxgk.weifang.gov.cn/sjsj/201811/t20181125_5155832.html,访问于2019年5月9日。)（以下简称《潍坊市通知》）为分析语料,探索其中蕴含的权威以及通知发布部门构建这种权威的话语策略。本文的分析以费尔克劳提出的批评话语分析理论和方法为基础,下文将进行相关内容阐述。

在费尔克劳的批评话语分析研究中,“话语”被认为是一种社会实践（Fairclough,1989）。换言之,“话语”在被认为是语言运用的同时,还被认为是语言使用者通过在社会生活中使用语言的不同形式（如语体或文体）参与社会活动、再现社会事实、构建机构、集体及个体的身份（Fairclough,2003）。因此,政府部门发布的“通知”在语言使用层面体现为文本（Text）的形式;这个“文本”不是孤立存在的,它是政府部门实施管理的一种形式,即一种实施管理活动的话语。在这个意义上,作为“通知”的“文本”是“话语”这一社会实践的体现形式。

社会实践的话语与社会活动主体之间的权力关系密不可分。所谓“权力关系”,即社会现实中存在的等级关系以及这种等级关系造成的后果（Wodak,2001）。在社会生活中,由于社会活动的参与者具有不同的社会身份和地位,因而对话语的控制程度不尽相同,在社会实践中发挥的作用也有所差异（田海龙、张迈曾,2006;田海龙,2014：15）,这种差异在很大程度上是通过话语来实现的。在批评话语分析的研究中,费尔克劳（Fairclough,1989）曾经从“话语中的权力”（power in discourse）和“话语背后的权力”（power behind discourse）两个方面阐述话语与权力之间相互作用的关系。“话语中的权力”指话语本身所具有的力量,“话语背后的权力”包括话语背后的整个社会秩序。这些社会秩序被摆放、罗列在一起,形成一种隐性的力量（田海龙,2014：216）。这两种权力关系都存在于话语之中,并通过话语来体现和发挥影响力。因此,话语也成为权力斗争的场所。不论是维持现有的权力关系,还是改变这种权力关系,都需要通过使用特定的语言来实现。从这个意义上讲,作为政府部门实施管理的体现形式,“通知”的文本形式就成为政府部门体现其权威的载体。上级政府部门对下级部门的权威、对社会活动的导向以及对通知发布内容的实施,这些与下级部门之间的“权力关系”都需要在通知的文本中体现出来。从另一个角度看,若要观察通知中政府部门的权威如何体现和建构,就要分析通知这一文本形式,探究其建构权威的话语策略。在这一方面,费尔克劳（Fairclough,2003）提出的“辩证—关系”方法具有很强的操作性。

该“辩证—关系”研究方法总体上由“结构分析”（structural analysis） 和“互动分析”（interactional analysis）两部分构成。“结构分析”是通过分析话语之间的等级关系探析社会主体之间的权力关系,而“互动分析”是通过对文本的分析探究话语与话语之间的等级关系。具体而言,“结构分析”对话语之间等级关系的分析体现在观察“话语秩序”（order of discourse）和“语体链”（genre chain）上。这类分析通常用来探究社会主体之间的权力关系。“话语秩序”是在话语层面体现出的社会秩序,是社会文化实践在话语上的历史印记（Fairclough,1995：10）,而“语体链”则是指不同的语体按照发生的先后次序形成的一个链条关系（Fairclough,2003）。与“结构分析”注重揭示社会实践中社会主体间的权力关系不同,“互动分析”注重揭示文本中体现的话语之间的等级关系。因此,“互动分析”要对具体的文本进行分析,体现在“互语分析”（interdiscursive analysis）和“语言符号分析”（linguistic and semiotic analysis）两个方面。这里,“互语分析”是指文中存在的不同话语之间相互作用的关系,而“语言与符号分析”则包括对文本整体结构以及小句的情态、及物性和主位等方面的分析。这一框架可以表述如下：

对话语（即符号本身）的分析,需要通过以下方法达到：

（i）结构分析：话语秩序,语体链

（ii）互动分析：互语分析,语言（符号）分析

（改编自Fairclough,2001：236）

下面的案例分析将在“结构分析”层面对话语秩序和语体链进行观察,具体探究国务院办公厅、山东省住建厅和潍坊市住建局之间的等级关系,以及建构这种等级关系的话语策略,在“互动分析”层面具体探究山东省住建厅的通知和潍坊市住建局发布的通知之间的等级关系及其话语建构策略。

对潍坊市住建局发布的《潍坊市通知》进行结构分析发现,这个通知的发布是一系列等级关系作用的结果。首先,国务院办公厅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信息公开模块发布了《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批准潍坊市城市总体规划的通知》（国办函〔2016〕105号）^①(① 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6-12/27/content_5153289.htm,访问于2019年5月9日。)（以下简称《国务院通知》）。随后山东省住建厅在其官网发布《关于公布2018年棚户区改造项目的通知》（鲁建住字〔2017〕20号）^②(② http://zjt.shandong.gov.cn/art/2017/11/14/art_102891_8827913.html?xxgkhide=1,访问于2019年5月9日。)（以下简称《山东省通知》）,然后潍坊市住建局也在其官网发布《潍坊市通知》。形式上的等级关系在这3个通知的内容上体现得更为明显。例如,2016年12月27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国务院通知》中明确规定：“加快棚户区、城中村、城乡危房改造及配套基础设施建设,根据城市的实际需要与可能,稳步推进城市有机更新”。随后,《山东省通知》提到,“在做好棚户区调查摸底和2018—2020年3年棚改规划的基础上,各市依据县区审核、自上而下、逐级申报的原则,确定上报了2018年棚户区改造共计1 249个项目、699 704套,现予以公布”。这里,山东省住建厅不仅明确以国务院通知为指导原则,体现出山东省住建厅落实中央政策、并将其传达至下级地方机构的职能,而且还将潍坊市的城中村、城市棚户区、城市危房等项目类型以项目清单的形式详细列出,数据清晰,显示了其落实力度之坚定。接下来,潍坊市住建局转发《山东省通知》,并将其中的潍坊市棚户区项目列举出来,积极落实上一级政府的通知安排。可见,潍坊市发布的这个通知并非一个孤立存在的文本,而是落实上级政府部门通知的社会实践。

其次,这种“通知—落实”的等级关系也体现在3个政府部门发布的通知的文字表述方面。例如,被通知的对象在通知开头均予言明。《国务院通知》中的通知对象是山东省人民政府,而《山东省通知》则更加明确,具体地列出了其下属机构和部门：“各市住房城乡建设局（城乡建委）、房管局、发展改革委、财政局、国土资源局,济南市城市更新局”,体现出明确的等级关系。《潍坊市通知》亦是如此,明示通知的对象为其下属部门：“各县市区（市属各开发区）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建设局）、发改（经发）局、财政局、国土资源局、有关房产管理机构”。从这些语言的表述可以看到,发布通知者与接收通知者之间是一种行政上的上下级关系,他们的职能和权力范围的等级是不同的、明确的、不能违反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政府部门发布的通知之所以具有确定的权威性,在一定程度上是由这种严格的权力等级关系决定的。潍坊市住建局之所以转发《山东省通知》,一方面是因为作为地方政府部门,潍坊市住建局的首要任务是落实国务院和省级政府部门的通知要求,另一方面也表明国务院和省级政府部门在发布政府通知的过程中拥有更高的权威性。国务院、山东省住建厅与潍坊市住建局的这种行政级别上的等级关系充分体现在“发布通知”和“接收通知”的社会实践之中,也具体体现在通知文本所使用的语言上面。

在这个发布通知的社会实践中,不仅有政府话语参与（如以上分析所示）,还有政府通知之外的新闻报道、网络公告等其他语体参与其中。这些语体在发布的时间顺序上形成一个链条,即费尔克劳所称的“语体链”（Fairclough, 2003）,这也是结构关系所观察的重要因素。这个语体链中的各个“语体”按时间顺序排列如下：

① 2016年12月17日,国务院办公厅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政府官网发布《国务院通知》（通知语体）;

② 2017年8月9日,山东省住建厅印发《山东省通知》（通知语体）;

③ 2017年8月21日,潍坊市住建厅在其官网发布《潍坊市通知》（通知语体）;

④ 2017年8月21日,潍坊市住建局在其官网发布标题为《农发行：助推潍坊棚改工作再发力》的公告（公告语体）;

⑤ 2018年1月17日,山东潍坊微信公众号发布新闻发布会召开的消息（新闻语体）;

⑥ 2018年3月16日,潍坊市住建局发布评审会召开的消息（新闻语体）;

⑦ 2018年11月16日,潍坊传媒网报道潍坊市高新区率先棚改的新闻（新闻语体）;

⑧ 2018年11月18日,山东财政新闻联播报道题为《新形势下潍坊市棚改新举措》的评论（评论语体）。

这条语体链可以更加清晰地反映出国务院办公厅、山东省住建厅和潍坊市住建局在通知发布过程中的等级关系。从这些语体产生的时间先后关系可以看出,《潍坊市通知》是在国务院及山东省文件下发之后产生的,其时间顺序是：国务院通知—山东省住建厅通知—潍坊市住建局通知—相关媒体报道。这则通知的发布是从更高一级的政府部门到下级政府部门的,体现为文件由上向下发布,是潍坊市落实上一级政府通知的社会实践。这一点还在主题上得以体现——地方政府通知的主题与国务院通知的主题一致,均立足于棚户区改造的计划,且下级政府机关作为执行部门提出的措施往往更具针对性。潍坊市政府与农发行等相关机构合作落实国务院的通知,并充分利用媒体向大众报道具体的消息,体现出潍坊市政府对棚户区改造的重视,以及对更高级别政府部门通知的落实力度。这些不同的语体均是参与社会实践的形式,由此形成的语体链也体现了结构关系中的话语秩序（田海龙、张穆瑶,2015）。通过这条语体链,可以窥见“发布通知”这一话语实践中各社会实践主体之间的权力等级关系。

依据费尔克劳的批评话语分析框架,“互动分析”包括话语与话语之间的“互语分析”以及对通知文本的语言学分析。就《潍坊市通知》而言,它并不是孤立产生的,除了在前文“结构分析”中所揭示的它与上级政府部门的等级关系外,其本身也是在与其他话语的互动中产生的。

以下是《潍坊市通知》的原文：

关于公布潍坊市2018年棚户区改造项目的通知

各县市区（市属各开发区）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建设局）、发改（经发）局、财政局、国土资源局、有关房产管理机构：

根据省住房城乡建设厅等四部门联合下发的《关于公布2018年棚户区改造项目的通知》（鲁建住字〔2017〕20号）,现将我市2018年棚户区改造项目公布如下。

请各县市区做好项目前期工作,尽快落实立项、资金、土地、规划和房屋征收（拆迁）等建设条件,主动与国开行、农发行等金融机构对接,积极争取贷款支持,确保项目顺利实施。

潍坊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 潍坊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

潍坊市财政局 潍坊市国土资源局

2017年8月16日

观察这个《潍坊市通知》,可以发现它与《山东省通知》之间的等级关系,而这种等级关系也在一定程度上确保了政府在发布通知过程中的权威性。

首先,从形式上可以看出两则通知间的等级关系。正如上文分析所示,这两则通知都在开头明确了通知的对象,这些被通知的对象有着明显的等级关系。《山东省通知》在形式上采取两段式,并在结尾注明相关的政府部门,《潍坊市通知》也采取了这种形式。这种严格规范的通知格式不仅显示出两则通知的等级关系,也体现出政府通知的权威性,被通知对象必须尊重权威性,严格执行通知内容。

其次,《潍坊市通知》将《山东省通知》融合在自身的通知中,将通知内容指向已存在的更高一级的政府话语,体现出潍坊市住建局是在更高一级的政府要求下发布通知。此外,《山东省通知》强调“根据国务院和省政府要求”,将更高一级政府部门国务院的重视作为棚户区改造的依据,可以清晰地看出国务院对于《山东省通知》所具有的权威性。随后的《潍坊市通知》也提到,“根据省住房城乡建设厅等四部门联合下发的《关于公布2018年棚户区改造项目的通知》（鲁建住字〔2017〕20号）”,山东省住建厅又作为更高一级的政府部门被写入下一级政府部门的通知中。由此可见,潍坊市政府部门的通知话语是以国务院的政策为准则、以山东省政府部门的要求为前提,逐级发布至相关政府部门,这体现了国务院通知话语、山东省住建厅通知话语、潍坊市住建局通知话语之间的相互联系,潍坊市政府部门的通知话语也正是在这种相互联系的“互语”过程中形成的。

对《潍坊市通知》整体结构进行互动分析,可以发现《潍坊市通知》主要是“上级政府重视”和“具体工作部署”两方面内容的互动,正是因为这种互动才产生该通知文本,形成了费尔克劳（Fairclough,2003）所说的“互语现象”。《潍坊市通知》的基本结构为：通知对象—政策依据—工作部署。《潍坊市通知》明确项目执行主体,强调山东省政府的重视与支持,同时也要求各部门协调开展棚户区改造工作,清晰地反映出潍坊市住建局进行棚户区改造的决心。此外,潍坊市政府将省政府划分的项目清单列出,将棚户区改造项目内容具体化,显示出潍坊市住建局对棚户区改造项目的重视以及执行上级政府通知的严格性,这种执行的严格性也在一定程度上建构了政府通知的权威性。

除“互语分析”外,还可利用“互动分析”揭示《潍坊市通知》中所体现的政府部门的权威性。互动分析涉及“语言与符号分析”,即运用系统功能语言学的分析工具,对小句的情态、及物性和主位结构进行分析。

①情态分析。情态系统表示说话者对命题真实性所承担责任的程度和未来做出承诺或承担的义务,或是表明说话者对听话者和情景成分的态度、说话者与听话者之间的社会距离和等级关系（Halliday,1994）。情态系统的使用可以反映说话者的态度以及说话者和听话者之间的权力关系,从而体现说话者的意识形态。系统功能语言学认为小句中的“限定成分”以及“情态状语”（包括“评论状语”和“语气状语”）都可以表达意义的情态并体现说话者的态度,具有人际功能（Thompson,2008）。分析《山东省通知》可以发现,作为限定成分的情态动词为“各市要据此做好项目前期工作”中的“要”,体现了情态表达中的“义务”（Halliday,1994）。同时,文中的情态状语也出现在《山东省通知》第二段的表述中。在解释下级政府的工作内容时,省政府通知使用“尽快”“主动”“积极”“确保”等情态状语来体现省政府对下级工作的重视。从这些情态表达可以看出《山东省通知》对下级政府部门的工作要求是对“义务”的确定,属于确立规范与责任,体现了山东省政府在文本中对下级相关政府部门的督促作用。通过观察《潍坊市通知》可以发现,潍坊市政府将这些情态状语的表达融入自身的通知当中,表明了对上级政府部门的认可。同时,《潍坊市通知》将《山东省通知》中的“各市要据此做好项目前期工作”的表达编辑为“请各县市区做好项目前期工作”,表明潍坊市政府接受并认可上级政府在通知中明确的责任,同时利用缓和的语气传达给下级政府部门。由此可看出,政府通知中的权威性一方面体现在上级政府对下级政府责任的规范,另一方面体现在下级政府部门对这种规范的认可与高度服从。

②及物性分析。及物性是表现概念功能的一个语义系统,是语言用来再现世界的基础（胡壮麟,2011）。人类经验可以通过及物性系统分成6种不同的过程：物质过程、心理过程、关系过程、行为过程、言语过程和存在过程（Halliday,1994）。以下笔者以《潍坊市通知》第二段的表述作为及物性分析的文本：

请各县市区做好项目前期工作（创造类）,尽快落实立项、资金、土地、规划和房屋征收（拆迁）等建设条件（创造类）,主动与国开行、农发行等金融机构对接（处置类）,积极争取贷款支持（创造类）,确保项目顺利实施（处置类）。

③主位分析。在Halliday的主位—述位体系中,句子一般有两种主位,分别是无标记主位和有标记主位。无标记主位是语法主语作为句子的主语,而有标记主位则是非语法主语的成分占据了主语的位置。通过使用有标记的主位可以起到突出和强调的作用（陈晓珮、王晓庆,2012）。以下以《潍坊市通知》第一段的表述作为标记性主位分析的文本：

根据省住房城乡建设厅等四部门联合下发的《关于公布2018年棚户区改造项目的通知》（鲁建住字〔2017〕20号）,现将我市2018年棚户区改造项目公布如下。

在这个表述中,标记性主位为“根据省住房城乡建设厅等四部门联合下发的《关于公布2018年棚户区改造项目的通知》（鲁建住字〔2017〕20号）”,用条件状语作标记主位表明《潍坊市通知》的发布以《山东省通知》为前提。换言之,这个标记主位不仅表明在《潍坊市通知》中潍坊市政府及其相关部门的行政权力是由《山东省通知》赋予和规范的,同时也表明潍坊市政府及其相关部门对这种由上级政府部门赋予的权力和责任表现出认同和服从。这点从述位“现将我市2018年棚户区改造项目公布如下”中也可以体现出来。潍坊市作为下级政府机构,只有接受并认可上级政府通知中的要求和责任,才会将通知中的相关事宜下发至其下属机构。由此可见,《潍坊市通知》中的权威性不仅体现在更高一级的政府部门对下级政府行政权力的规范与制约,也体现在下一级的政府部门在其发布的通知中表现出的对更高一级政府的认可与服从。

本文从批评话语分析角度,运用费尔克劳的批评话语分析方法,从“结构分析”和“互动分析”两方面对《潍坊市通知》进行话语分析,揭示社会实践中的权力关系。研究发现,潍坊市住建局在国务院和省级政府部门的指导下发布通知,其行政级别上的等级关系主要是通过结构性话语策略建构的。潍坊市住建局引用省政府发布的通知,以更高一级的政府话语为依据,积极落实《山东省通知》,以此构建自身权威性,这种权威性也是由《山东省通知》和《潍坊市通知》之间的等级关系决定的。由此可知,通知话语间的等级关系也可以通过互动性话语策略进行建构。

与从批评话语分析角度研究征求意见稿、政府工作报告所取得的结果不同的是,本研究对政府部门发布通知的批评话语分析表明,政府公文由于语体不同,参与社会活动的方式和效果也不尽相同。例如,田海龙、陈洁（2012）对一则征求意见稿进行的批评话语分析发现权威机构发布的征求意见稿并未真正体现其初衷。然而,本研究表明,政府部门发布的通知显示出政府部门办实事的态度和决心,并充分显示出政府部门的权威性。再如,魏小薇（2017）对环保报告的批评话语分析发现政府形象的建构要通过话语的策略来实现,而本文对潍坊市政府通知的研究更加强调通知发布的顺序与政府权力关系的运行顺序是相同的,都是从中央政府到地方政府,且这种行政级别上的权力等级关系是不可违反的。希望本文的研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丰富关于政府各类公文的话语研究。